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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风沙

作者:般若兰宁

第二十七章 变奏之序曲

七月十五日的圣都迎来的是一个风和日丽的夏日清晨,数千公里外的斯尔瓦拉行省所酝酿的暴风并未触及这座王国心脏的任何一个边角。北疆军的叛上作乱,似乎只作为市井间茶余饭后的消遣话题而存在着,悄悄流窜在军、政上位者之中的隐患潜流,牢牢的被三辅区高大坚厚的围墙所拦截。

“民众所需要关心的并非对局势的不安及政策的插手,而只是胜利之后的武勋罢了。”御政官史昂在军政督临时例会上优雅的喝下香茶而吐出这句话。

平叛脚步的运行从未间断,但更详细的进展情况存在于高阶要员将官等的案头而非普通官吏的文件夹中。所以,在坦伦尔会战的阴霾悄悄自遥远的外行省结集的这一天,圣都之中,普通民众的生活仍在波澜不惊的进行。

就职于军政府参谋处的书记官之一瑞贝亚·沙法尔也是这类民众中的一员,他的一天在共同居住的姑母肯欣·希兹卡夫人一手炮制的早餐香味飘进卧室的那一刻开始。熨叠整齐的准骑军装在前一天的晚上就已在床边的置物橱上就位,所以他可以在离开浴室走向兼做餐厅的厨房的途中不需停滞的穿戴整齐。扣上最后一粒扣子时,与端着五年间不曾有过任何改变的早餐麦饼与红茶的姑母一同出现的还有自己六岁的儿子雅可夫·沙法尔。接下来,就是一家人快乐而平凡的进餐时间了。

唔,关于这一点请不要奇怪,这确实就已经是“一家人”概念中的全员了。沙法尔的妻子曾经是一位有着水色眼眸与波浪般的柔软棕发的平民美女,但这对他而言也已经是一个过去式而已。雅可夫满月之后,这位棕发的美女在指责丈夫“冷漠寡言到已丧失了最基本的夫妻情趣并且又是胸无大志的平庸”之后,毅然与她那沃科行省绸布商人的情夫私奔。自那以后,这个小小的家庭圈子就再未容纳过除肯欣·希兹卡夫人外的任何一位女性。

事实上,在这幢有着五十年房龄的住宅周围的邻居们,反倒认为这位年轻的沙法尔先生更适合的是目前的这种生活。横亘在他与婚姻间的沟壑也许并不是他的胸无大志而是每天在脸上流动过的表情绝不会是三种以上的漠然姿态。这位有着砂灰色头发的年轻人似乎天生就与人类多姿多彩的面部表情绝缘,而他那偏瘦单薄的中等身材流露出的显然更多的是书生气而非少女们所憧憬的男人气概。唯一能与女性希望的“成熟的男人”交叉的大概就是他今天刚刚步入三十岁的年纪了。然而,他看起来更象是初出茅庐未久的青涩青年。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直到沙法尔踏入位于军政府大楼内的参谋处为止,这一天仍与平时毫无二至的平凡。他扶了扶鼻梁上的黑框眼镜,走向属于自己的那个十分不起眼的办公角落。不过,就在他路过参谋处首席长官尼森金阶旗准的办公室时,虚掩的门内传出一道年轻而尖细的声音,带着不加掩饰的充满着恶意的嘲讽:“所以说,撒加旗准,请你把这些一无所用的垃圾还原到它理应存在的地方去吧。虽然我的伯父不在,但这种毫无实际性的建议是不会在任何一位高级参谋的脑海里引起回响的……如果你有时间的话,还是考虑一下如何让你在半空乱飞的思想落回实地上来吧!”

片刻的沉默后,另一个优美的有着毫无杂质通明蓝宝石般清澈的声音响起:“如果你确认,你可以完全带行你伯父的思想的话。”

门被重重的拉开,撒加一脸平静的走出办公室。不过,在他那蓝色的眸底燃烧着的愤怒的火焰是任何人都可以发现的。沙法尔退后半步,将路让给正被怒火包围着的年轻军官,同时以手册上规定的尊敬行了一个礼:“撒加大人。”

沙法尔的出现是在意料之外,一想到这个人也分享了刚刚恶意的中伤的对话,撒加就没办法从本来就高涨的怒气中挖出微薄的好感。以平生最冷淡的姿势转回身,撒加丢给他的唯一一句话是:“十分钟后将去年准团级以上的战术活动资料拿到我的办公室来。”就踩着清脆的军靴声离开了。

撒加的“高级参谋特别助理办公室”位于与高级参谋办公区遥遥相隔的走廊另一端,这种带有滑稽恶意的距离似乎也象征着他在这个参谋处中的真正地位。机要部门中高级军官的数量实施的是定额制,他的“空降”使原本可以进入参谋处供职的费拉·尼森旗准不得不继续他已经持续了三年的无所作为的日子。对于这种意外,固然尼森金阶旗准可以在资深上司的位置上给予适度的宽容,但作为侄子的费拉·尼森显然还缺少这种修养。而参谋处中原有的高级军官们也有不少在为这个“乳臭未干的年轻人”进入理当聚集着饱经风霜与智慧的老人的部门而报以冷笑与白眼。所以,撒加在就职的半个多月中被有意无意驳回提交的全部八次修整与战略战术提案也就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情了。

再好的修养也会有被不知深浅的恶意打破的一天,更何况撒加并不认为无欲无求的圣人境界是自己追求的目标。冷笑着将手中的提案丢到办公桌上,撒加端起手边的茶杯,想要籍着温润的茶水舒缓一下自己的怒气。不过上天似乎还在开他的玩笑,那个白瓷的器皿中没有半滴水物质的存在。撒加气恼的掼下茶杯,一个不知死活的平板声音偏偏挑这个时候在门外响起:“撒加大人,没有逾级审批的手令,资料室不会将战术机密资料外借。”

猛的甩过头,撒加才发现沙法尔竟然一直亦步亦趋的跟在自己身后,丝毫没有眼前的长官已经是一座快要喷发的活火山的自觉。

撒加投过去一个让人毛骨悚然的冷笑:“参谋处中不都是精英么?有批令的话还叫你干什么,没有批令拿到资料才算本事!”话一出口,撒加也发觉自己是在迁怒了,不过上冲的怒气让他并没有收回前言的打算,重重的坐回椅子上整顿桌上的文案。

“是,大人。”沙法尔沉默了一下,依旧以那种毫无起伏的声调做了个慢吞吞的答复,行了一个礼后离开了“高级参谋特别助理办公室。”

沙法尔的影子转瞬就被撒加丢到遗忘的角落,他的头脑开始为如何给那些器量狭窄的小人狠狠一记反击高速运转。对于史昂两他丢到这个遍布敌意和不友善的机要部门的用意,就如同刚刚接到调令那一天艾俄洛斯所说:“实在是难得的重用”而绝非左迁之策,所以,撒加也认为自己有必要在这个实在不怎么开阔的空间里开辟出一条可以大展拳脚的大路。

“也许这也是史昂大人希望的吧!”这个念头从他的脑海里摇曳而出。

除此之外,正在几千里外如火如荼展开的平叛战争也是催促他不得不加快在这里抢关夺塞的脚步的一个主要原因。自己的兄弟与好朋友都被摆上赌桌而只给予微薄的筹码,如果再不能在力量可及之处给出一些微末的帮助,撒加就真的要质问起自己存在的意义何在。

就在撒加推敲着反击的方法时,那个没有情绪起伏的声音第三次出现在听力范围内,同时出现的还有一个厚厚的标有“机密”字样的黑色文件夹:“大人,您要的去年准团级以上的战术活动资料。编号三四七零二。”

撒加微微的吃了一惊,目光沿着抱着黑色文件夹的白皙但绝对没有什么武人力道的双手慢慢向上移动,最后入目的是一张斯文却偏于清瘦的普通面孔,黑色的老框眼镜遮住了深棕色的眸子,碎削到肩的砂灰色头发也有几缕垂在那“心灵的窗口”前,遮挡住一般人窥探的目光。撒加忽然对眼前这名看来干净利落却又流露着几分慵懒闲散的文人气质的军官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坐直了身子投过去一道玩味的目光:“没有批令也能拿到机密文件么?看来我要从新评估你的能力了。”

沙法尔的目光很低调的平视着:“下官在执行大人的命令而已。”

“而不管用什么方法?”撒加立刻追问一句。

“命令的下达是长官的事情,而实际执行是下级的义务。”沙法尔推了推自己的眼镜,象是照本宣科的念着手册上的话。

撒加对他的反应不以为意,一个隐隐成型的构想在脑海深处蠢动:“你的能力似乎并不该安于一个小小的书记官?想换一条路来走走看么?”

“谢谢大人,下官很满足现在的生活,并不想去争夺那些不应该属于自己的东西。”

真的遇上了一个无欲无求的人么?还是说,这只是暂时性的胸无大志!撒加搓揉着手指,露出一个含义不明的暧昧微笑:“这么说,你只打算奉献上与本职工作相等的勤勉与心力了?”

“诚如大人所见。”

“这样至少也比只拿薪水不做事要好上很多啊!并且,只要是你的本职工作,你就都会尽心尽力的完成吧。”撒加意有所指的看着他,然后在沙法尔还没有嗅出语句间隐隐的阴谋气味前给了他离开的权力。看着那个略有单薄的细瘦背影消失,撒加觉得自己在无意间拾到了一块水晶。这个几乎没有表情的青年书记官似乎是一直站在权力场外冷眼看着角斗。一种恶作剧般的心态在爬升,撒加开始觉得让他闲置着不仅是浪费人力资源,也对不起自己这段时间在参谋处的辛苦。打磨掉那种不想把权力踩在脚下也不会被权力踩在脚下的闲散后,这颗水晶折射出的会是一种什么样的光彩呢?撒加下意识的敲打着桌面,翘起嘴角。那副笨重的黑框眼镜之后,拥有那种棕色眸光的人可不会仅仅是一个因循守旧的人啊。撒加眼前浮现出一张正直英挺的面孔,如果是为了他去挖掘一座宝藏的话,绝不会是一件让人感到枯燥无味的工作。

回到工作位置的沙法尔并没有自己已经被纳入了算盘之内的自觉,这一天对他来说没有丝毫的特殊。如果一定要挑出一个不一般,也不过是刚好是他三十岁的生日罢了。

“迪斯马斯克,我再问你一遍,你什么时候才回去?”

晚七点的人事处内,静悄悄的已经没有几个还会勤勉加班的人在走动。更确切些说,应该是只有次席长官迪斯马斯克、随行秘书杰诺·克维斯,以及一个怎么看也不该出现在这里的金融部执行官修罗三人。

办公室内灯火辉煌,迪斯马斯克一如既往的埋首于公文中笔耕不辍,克维斯抱着大大的热水壶坐在一边的椅子上,不时站起来为快要见底的水果茶杯内添上热水,或是小心翼翼的调整着窗户打开的角度,使凉爽的晚风即能提供宜人的室温又不会吹飞满桌的纸张文件。不过,在做这一切时,他都会小心谨慎的躲避正在屋子中间咆哮的那个金融部长官。对这位魔术般出现在金融部,对外号称是“国学金融经济科系不出世的天才,一直在外游学近日才归来的高级学者”的修罗大人,他唯一的了解也仅仅局限在人事资料中不超过五行的简历上。直到看到本人之前,还一直抱有这位大人该是有着深邃而锐利的目光,线条柔和的脸上有丰富历练凝结出的智慧,半长的柔软头发微微的挡住眼睛……总之该是一个学者气浓厚的智儒而非面前这个时不时就吼着要杀人放火的暴力青年。而更让他迷惑不堪的,是这位修罗大人竟然与自家长官有着“非同一般的深厚”交情,明了了修罗目前借住在迪斯马斯克比良湖畔的宅子中时,克维斯更是险些张掉了自己的下巴。

迪斯马斯克无视于抓狂边缘的修罗,应付般嘟囔了两句:“快了快了!”就又埋首工作。修罗显然无法忍受这种程度的安抚,气势汹汹的冲向桌子:“迪斯马斯克我告诉你,修罗大爷我饿急了连你的骨头也照啃,你信不信我这就把你料理掉!”

“修罗大人,修罗大人,请不要冲动……”一直在旁边如同钓者对水面上的鱼漂情况般关注着的少年急忙扑上来抱住他的腰,死命拖回三米外的安全界线:“请您再等等,大人很快就能把工作处理完了。您如果饿了的话,休息室里还有我准备的点心,您可以先垫垫肚子。”

“那就快拿来!”听到有东西可吃,修罗才稍稍收敛了一些。克维斯立刻跳起身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进隔壁的休息室,再端着盘中的糕点以同样的速度跑回来。把自己敬爱的长官和那个危险人物留在一间办公室内,他可不敢担保一旦迟了回来后还能不能看到一个完整的迪斯马斯克。

有了食物填进肚子,修罗高涨的戾气也平和了许多,倒在椅子上喝着热乎乎的香茶。从他的角度,只能看到迪斯马斯克的笔头在快速移动着,每签署好一份文件,他仿佛就能看到每月要签发的薪金表上又多出了一个数字。虽然支出的并非自己的钱,肉痛的感觉却是一样的。他抓了抓自己硬硬的黑发,大声的抱怨:“那个该死的平叛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啊,已经砸入几百万了那个烧钱的的大坑!”

可惜的是,办公室中仅有的两位听众都没有附和的意思,修罗只好又抓了一个油圈,狠狠的填进嘴巴里。

三个人终于可以离开时已经在八点左右,目送克维斯轻巧矫健的身影离开,迪斯马斯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要吃东西么?听说回去的路上正好有一家茶点店,里面的糕点味道很不错。”

“休想!少再拿那些花花绿绿的玩意应付我。我要去吃鲍丝锅,你不要说堂堂一个人事处长官连那点小钱也拿不出来!”

“一个只会白吃白住的人没有挑肥拣瘦的权力!”迪斯马斯克坚决维护自己的钱包,“不然你去吃你的鲍丝锅,我去买我的糕点。”

“有白食不吃不是我的原则。”

“对于一个爱钱如命的小气鬼,我没有供养的义务。”

“我已经交过这个月的食膳费了,我告你敲诈。”

迪斯马斯克冷笑:“是啊,二百制币,你拿到大街上去吃住一个星期,不饿死才是怪事。”

“二百制币怎么了?”修罗理直气壮的回击,“可以买一百二十斤米面,或者三百斤青菜,或者五十斤猪肉,或者……”

“或者吃一顿鲍丝锅,喝一瓶青果上酿?”

修罗不屑的撇嘴:“我为全国上下的财政操劳,当然也包括了你的那份工资。你也是受益者,理当从其中拿出一部分作为回报。”

“我要回报的那部分已经作为税金上缴了,直接供养你可不是我的责任,你该去找圣女皇陛下。”

“陛下把友爱的精神传达给臣民,她不会坐视你亵渎友情的。”

“我不认为一个冲进我的办公室砸烂桌子进行人身攻击的人会是我的朋友。”迪斯马斯克吸着凉气。

“那是因为你平白无故增编了二千人的计划外支出。”修罗伸出两根手指,“就算是保守估计也会平增两百万的薪水。”

“那是合情合理的战时扩编……”

“你明明是在浪费国家财产滥用职权……”

“我从来没有做过超出准则外的人事安排……”

“你敢说那两千人中就没有一个冗员?”

……

没营养的争执还在继续,在他们身后大约二百步远的地方,一个人影站在背光处静静的观察着他们。良久,发出一声轻不可闻的叹息:“真的可以拜托给他么?还真是……见面不如闻名啊!”

转过身,黑影以轻灵到点尘不惊的身法悄然离去,一缕发丝不经意的暴露在皎洁的月光下,发稍漾起一抹大海的蓝。

“大人,这期的《战略战术周报》上,受到最热门点评的是撒加旗准的《论实战与模拟战争的区别——在常规之外寻求视点》,这份是军统长大人送来的剪报,请您过目。”

史昂笑盈盈的接过报纸,翻到做有标记的那一版:“连他都另眼相看了,想必是篇不可多得的手笔啊!”

安兹坦罗顿了一下:“军统长大人说,这里面深藏不露的犀利指向,才是更重要的一个暗示。”

“有暗示么?”史昂喃喃一句,稍稍端正了身子,“那我倒要仔细研究研究了。”

安兹坦罗安静的侍立在一旁,若大的房间内只有风吹过窗棂的声音,然后史昂带着慵懒笑意的嗓音响起:“他终于反击了呀,我原本以为他能忍耐更长一段时间的。”

“大人是指,撒加旗准?”

史昂伸出一根手指在纸页上轻轻画着,像是在勾勒着某样东西:“安兹坦罗,这篇文章想来你也读过了,难道还没有发现这里面有的放矢的痕迹么?”

“诚然。”安兹坦罗微欠了欠身:“撒加旗准在文中选取的作为驳斥对象的战术勾画,显然做出了适当的变动,不过仍然能看出是取材于去年由参谋处上报的战术模型。如果下官的资料正确,那个战术模型是尼森金阶旗准提出草议后,由高参军事会议完善提交的。也就是说,撒加旗准在以此对整个军事高参阶层提出挑战。”

“不过他的驳斥论据确实是天衣无缝啊!”史昂合起报纸,“但还称不上挑战。一个还击而已,有些让我意外啊!”

“大人认为撒加旗准草动了?”安兹坦罗仍然微垂着眼,不过说出的话到是一向很合史昂的拍子。

史昂微笑着靠向椅背:“不,只是觉得现在似乎还不到他的底线而已。这样急促的做出反应,甚至对是否会造成急进的影响也不多加考虑,看来,他只能是为那件事了。”

安兹坦罗领会的点点头:“平叛军……”

“任何人,再如何的天纵英才,也不会没有弱点啊……安兹坦罗,叫尼森金阶旗准下午来我的办公室一趟。”

“是。”

靠在椅背上的史昂微合起了眼,有些要闭目养神的意思。安兹坦罗安静的收拾从不离手的文件夹准备离开,走到门前时,史昂又吩咐了一句:“晚上请殿下到府里用餐吧,让Kiki也来住几天,唉,沙加这一走,空荡荡的宅子里冷清了不少啊!”

“需不需要也请上军统长大人呢?”

史昂淡淡一笑:“不用了,改日吧。要是三公在私宅里聚首,不知道有多少好事之徒又要在街头巷尾挑起话端了。”

安兹坦罗沉默了片刻,再要回答“是”时却发现椅子上的史昂鼻息均匀,竟然已经睡着了,立刻咽回了那个音节,悄悄的抽身离开。

“先生!先生!”

穆从高得几乎埋过了自己的公事堆里抬起头,呻吟了一声:“不会又有公务吧!这段日子捱过去,我绝不再当这个累死人的督察官!”

Kiki笑嘻嘻的小脸从门外探过来,另一半身子还藏在门后:“是啊,八百里加急快递呢,马不停蹄的从前方传回来的,先生要不要看?”

穆无力的把头枕到手上:“我的亲王府都要被公文山埋了,早知道当初说什么也不会一时冲动就答应了老师!”

“先生,您到底要不要看啊?不看可是会后悔的!”Kiki努力眨着眼睛,笑得象一朵太阳花。

“拿过来吧。”穆认命的叹口气,坐直身子,抄起刚刚被扔下的笔。

Kiki笑得灿烂的从身后捧出一个白瓷大肚坛子,坛口上层层扎着的荷叶似乎还是湿润润的:“哈哈,就是这个!”

穆一愣,但马上就反应过来,飞快的推开椅子站起身:“是沙加!”

“沙加叔叔专程叫人快马送回来的新鲜水晶蜂桃啊,早晨刚摘的还带着露水呢……啊,还有封信!”

淡青封皮的信笺放到穆手上,外皮上只有简简单单三个劲秀的字体:

穆 亲启

隐约还嗅得到淡淡的“莲沁”清香,让穆觉得似乎一股热流正从手中传向四肢百骸去,沉静的安适感包裹住了疲惫的身心。

 

“先生,您上个星期在这里寄卖的宝石袖扣、银钻尾戒,还有白铜太古香料盒,共售出四千制币。本店提取代卖费百分之五,共二百制币。这是余款和单据,请您点收一下。”

在寄卖行业中颇具口碑的艾斯卡利巴寄卖行白鸥街分号里,衣着整洁的店员熟练的进行着业务交易,大叠崭新的制币从柜台里取出,上面附着硬纸单据,推向外柜的客户。

米罗懒洋洋的用两根指头拈起单据,瞟上两眼:“我要一千八的制币,其它的兑换成金币。”

“先生您请稍等。”

十分钟后,米罗揣着鼓鼓的钱包离开了艾斯卡利巴,钻进不远处的一家小吃店。卡妙正坐在靠墙的位置,慢悠悠的搅弄着一份红虾浇饭,顺便将对面空位子上的那份中自己喜欢的酸洋菜挑到碗里。

“你那么喜欢这里的酸洋菜么?”米罗拉开他对面的凳子坐下,顺手将装着金币的袋子丢到桌上,“咣”的一声钝响。卡妙扬了扬眉:“什么东西?”

“好东西。”米罗笑眯眯的伸手到袋子里摸出一枚金币,“真金白银,绝不含糊!”

“你哪来的这么多钱?”卡妙挑高了眼睛看他,“你刚刚跑出去就为这个?”

“这个理由不好么?”米罗开始进攻自己的那份浇饭,“上个星期那个不开眼去骚扰你的家伙,人是一堆烂泥身上的玩意倒还蛮值钱,拿他两件薇妮亚姐姐的生日礼物就有着落了,顺便也补偿一下我的体力消耗……唔,上次你说的想要的那本《古今将帅》精装传记本也没问题,等下咱们去书店转转。”

“果然恶劣!”卡妙微微一笑,不过也没有反对。天外横财对于他们这些平民学生,通常都不会受到拒之门外的待遇,更何况,当这笔不小的数目还是“应得”之物时。

“下午回紫晶,明天再去小艾家玩。艾俄洛斯学长出兵了,也不知道那家伙有没有把自己的窝糟蹋成垃圾山!”

“有撒加学长在,小艾会很勤快的打扫卫生的。”

“唉!唉!撒加学长啊!”米罗吃饭的动作顿了顿,象是苦笑了一下,不过马上又恢复正常,“正好请教一些重甲战阵的问题,他当年可是五年全优生呢!”

卡妙“唔”了一声,因为低头错过了米罗一瞬间的表情变化:“我也有几个问题呢。”

“明天一起问好了。”米罗又从碗底翻出两大片酸洋菜,拨给卡妙,“先吃饭。今天不用考虑那些东西,好好放松就可以了。”

从店门的方向望去,只能看到两人快乐的解决浇饭的侧影,卡妙的整个身子都沐浴在窗口照进来的阳光下,为少年清俊的轮廓镀上了一层柔亮却不刺眼的晕光。米罗却错开了光线的直射,点点碎金在他右臂上跳动。米罗看看卡妙,又眯起眼望望窗外的阳光,扯开唇角,用左手笼成一个小小的屏障隔在窗边,一道淡淡的阴影就那么顺理成章的打上了他微笑的脸。

天气很好,花儿香,鸟儿叫。

一路走在树阴下躲避着正午的阳光荼毒的米罗和卡妙在看到紫晶的店门后,隔着路面晃动的蒸腾的水气,竟几乎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手中抱满着大包小包,两人大汗淋漓的狼狈撞进门,米罗立刻拉开近乎哀号的嗓门:“我要死了啊!薇妮亚姐……”

“我告诉你迪斯马斯克,你再用糕点当工作餐搪塞我,老子就拆了你的人事处……”

一个更大、更响亮的嗓门中气十足的盖过了米罗的哀叫,让他生生把卡在嗓子里的“姐姐”两个字又咽了回去,一阵猛咳。身后的卡妙一把推开他,脸色有些难看:“谁在这大呼小叫的!”

柜台后正在用花边装饰葡萄奶羹的拉薇妮亚听到他们的声音,惊喜的抬头:“放假了么?怎么大中午的就跑回来,太阳那么毒……”

卡妙丢下行李:“姐,他们是什么人?”

拉薇妮亚看看店中正在互练以眼杀人兼剥皮剔骨的两人,清清漾漾的笑起来:“迪斯马斯克先生和修罗先生是常客了,他们就是这样的,其实感情好的很呢!”

米罗咽咽口水:“迪斯马斯克和……修罗?那个金融部的新任执行官,之前一直在外‘游学’的国学高级‘学者’?”

“咦,他是金融部官员么?”拉薇妮亚偏头看看还在张牙舞爪的修罗,“真的?似乎,不太象……”

“没关系啦!他象不象是金融部的事,和咱们小老百姓又没关系,只要他在紫晶吃东西给钱就行了。薇妮亚姐姐,我和卡妙快被毒太阳烤死了,一身臭汗,我们先去后面洗澡了。”米罗阳光灿烂的对拉薇妮亚露出一口白牙,一手拖了卡妙向店后面钻。

“咦,给你们准备了冰豆沙啊,喝一杯再去洗……”

“不啦,我先去洗澡,谢谢薇妮亚姐姐!”米罗一反常态的溜得飞快,拉着卡妙在桌椅间穿梭。

卡妙的脸上风平浪静,任他拖着跑来跑去,不过细看的话,会发现一抹戏谑的笑意正从眼底流泻出来。

米罗溜得飞快,紫晶里的桌椅摆设也是闭着眼睛都摸得到的熟悉。但距通向后店的小门只有几步之遥时,却偏偏被一把摆歪了的椅子狠狠的绊了一下,一个踉跄。

“喂,米罗,当心!”

拉薇妮亚惊叫一声,急忙跑过去,却没有看到米罗的脸上,一瞬间闪过一种“我完蛋了”的表情。

“米罗?米罗在哪?哪个米罗?”

一直和迪斯马斯克吵得热火朝天,完全没有注意周遭发生了什么的修罗突然安了弹簧般一跃而起,左右顾盼一番,然后,在看到凄惨的坐在地上抱着小腿的米罗后,双眼蓦地放出可媲美见到血食的饿狼般的光芒,嘿嘿冷笑着走了过去。

“妙妙,救命啊!”米罗一把抱住卡妙的腰,拼命的向他背后钻。

卡妙勾起唇角,露出一个透明如月华的微笑,拍拍他的头走开,揽着不明所以的拉薇妮亚退后几步:“姐,听说过‘不是不报,时辰未到’这句话么?”

修罗一步步的走到米罗面前,十二分和蔼、亲善、温柔、包容、疼爱的一笑,一口雪白整齐的牙齿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好久不见啊,小师弟!”

“呵!呵!”米罗干笑着爬起来,“大人,您认错人了吧,我一个普通学生,哪攀得起大人的师门啊!”

“呵呵……”修罗也陪着他笑。下一秒,天使变成了青面獠牙的魔鬼,一个箭步冲上去抓住米罗的肩膀,“死小子!小混蛋!你还给我装脸生?我叫你装!”

“喂喂,救命啊!”米罗手脚乱挥。修罗扯住他的衬衫领子,向后狠狠一拽,“嘶啦”一声,可怜的衬衫遭遇池鱼之殃变成了两片破布,“哇,非礼啊!”

修罗恶狠狠的戳着他左背上一个小巧精致的蝎子纹身:“这玩意还是你十岁时我陪你去刺的,你再装!别以为七八年不见我就认不出你来了!”

米罗被他戳得呲牙咧嘴:“嗳,嗳,师兄,你轻点,那是肉啊!我错了还不行么!”

修罗停下手,面目狰狞的看着他:“认我这个师兄了?”

米罗陪着笑,拉扯着身上惨不忍睹的衣服:“呵呵,修罗师兄……哇!”

修罗扑过去卡住他的脖子一顿猛晃:“小混蛋,还我攒了十年的私房钱来!你玩火烧了岛和老头的胡子,竟然卷了我的钱跑路,剩下我给快气疯了的老头子当炮灰!你个臭小子,我捏死你!”

“唔……唔!”米罗被他捏得上气不接下气,死命从修罗的魔掌下挣脱出来,立刻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来之不易的新鲜空气,“师……师兄,都七年前的事了,呼呼……你还记得啊!”

“我从七岁起就开始攒的私房钱啊!本金、利息,加上黄金货币升值……你这个没天良的混蛋,赔我的损失来!”修罗痛心疾首的数落着米罗的恶行,情真意切得六月飞霜。

“师兄,你也要体谅一个才十二岁的孩子跑路的辛酸啊!我一个人千辛万苦从东天岛上摸出来,走了一个月才离开塞雷莱尔斯行省的地界,又在四处流浪了两年,无父无母、无亲无朋,可怜我啊容易么!师兄啊,您那二百枚金币可是救我于水火之中……”米罗唱做俱佳的上演着兄弟情深,只可惜修罗不懂得欣赏,向上撸撸袖子,准备好好“疼爱”这位小师弟一番。

米罗立刻机警的退后三步:“师兄,尊老爱幼啊!你比我多吃了五年饭呐!”

“你卷走我的钱,害我啃了半年的咸菜根!”

“我不是还很有良心的把你那把艾斯卡利巴留下了嘛!单刀鞘上的宝石,就值几百金币……”

“你还敢打我的刀的主意?我把你剁成肉酱喂鱼!”

“喂喂,师兄,我知错了!这么多年,每次我寄卖东西,都去捧你的艾斯卡利巴寄卖行的生意啊,我已经很用心在忏悔了!”

“你小子少找借口!什么叫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知不知道!你跑路的那几年,老头子把我修理得有多惨你知不知道!足足克扣了我一年的零用,我给你做替死鬼呐!”

“哇,师兄啊……”

“卡妙,这是怎么回事?”完全不明白状况的拉薇妮亚看着大玩老鹰捉小鸡的两个人,有些担心的拉拉卡妙的衣袖,“米罗和修罗先生……很熟?”

卡妙的表情有些看好戏的味道:“修罗是他的师兄。米罗十二岁时玩火不小心烧了东天岛和他们师父的胡子,怕被气疯了的师父追杀,就卷了他师兄攒了十年的私房钱出走了,在大陆上流浪了三年后考进希亚军校。七年前干的坏事,没想到现在被人翻出来算帐,他的运气也真背!”

“呃……”拉薇妮亚有些吃惊,“是米罗干的?他小的时候,那么皮么?”

卡妙微笑:“据说他师兄现在爱钱如命的性格就是在被他掏光家底后才养成的,也算是为希亚王国间接造就了人才吧。”

“原来‘金钱收藏家’是这样诞生的么!”

一直不动声色的在一旁喝着水果茶品尝橙糕的迪斯马斯克忽然开腔,“专业人才也可以这样造就啊,果然是一个新课题。”

卡妙瞥他一眼:“那也得天时地利人和占全了才行……他是你朋友?”

“很有交情的同事。”迪斯马斯克欠起身向他点点头:“人事处,迪斯马斯克。”

“希亚军校五年级,卡妙。”卡妙礼节上的回应,“人事处的活字典,次席长官大人,我听说过你。”

“我也耳闻过政变时勇闯庐潭街为军统长大人护驾的少年英雄,没想到会是拉薇妮亚小姐的弟弟。幸会。”

两人客套了几句,卡妙又转头去关注最新的“战况”,米罗凄惨的痛叫声一直不绝于耳。而迪斯马斯克很温和的向拉薇妮亚微笑:“拉薇妮亚小姐,可以再来一壶茶和两份莲蓉糕么?等一下我要在这里接待一位客人。”

“哦,好的,请稍等。”

拉薇妮亚快步到柜台后面去取茶和点心,然后又忍不住问了句:“迪斯马斯克大人,修罗先生和米罗他们……”

“唔,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修罗还是个很有分寸的人的……”迪斯马斯克看着修罗第一百零一次卡住米罗的脖子,“杀人要偿命……在他还没玩够之前,应该不会放弃金融部那份很有前途的职业的。”

修罗和米罗间的兄弟阋墙还在鸡飞狗跳的上演,原本洋溢着温馨气氛的紫晶内鬼哭狼嚎。店门一直虚掩着,却不见有客人上门,想来也是被米罗的惨叫声吓得退避三舍了吧。店中的桌椅也被两人掀翻得一塌糊涂,虽然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并没有哪件家具遭受到被毁灭的命运,可要重新收拾整齐的话,还是要花上一番力气。

卡妙冷眼看着越战越勇的修罗和被打得哀哀叫的米罗,虽然打得热闹,却明显不会出现实质上的伤亡,等一下正好可以捉来做苦力。而米罗上午在白鸥街丰满起来的钱包,也一定会有用武之地。就让他赔偿一天份的营业损失好了,卡妙有些恶劣的想。关系到自己的姐姐,对那个家伙也不能手软。

“请问……”

店门被象征性的敲了两下后推开,走进来的人气质成熟而优雅:“迪斯马斯克大人在么?”

“撒加大人。”迪斯马斯克礼貌的起身。

“撒加学长?”卡妙似乎愣了愣。

撒加的眸光一转,看清了店内的情况,忍不住莞尔:“是休假么?米罗看起来还是那么有活力啊!”

“原来都是熟人……”迪斯马斯克嘀咕一句,提高了声音,“修罗大人,我要谈公事,停止制造噪音好么?”

“没问题!”修罗很给面子的拎住米罗向后面走,“我换个地方清理门户。”

“喂,撒加学长,救命啊!妙妙……”

卡妙随后也闪身跟过去:“我去看着他们不要砸了房间。”

店面中的喧嚣暂时告一段落,只有拉长了耳朵才能捕捉到几声从后面隐约传来的惨叫。撒加坐到迪斯马斯克对面:“让你久等了。参谋处的例会延长,刚刚才散。”

“没关系,我也正好吃了午饭。”

“修罗大人也是一起来的么?以前听说过他和我这个学弟认识,只是没想到会这么火暴!”撒加向后门瞟了一眼。

“他来蹭饭吃,与我们要谈的事无关。”迪斯马斯克很享受的呻了口水果茶,“他们师兄弟的家务事,在算一笔旧帐。”

“旧帐?”

“七年前的。”

撒加微笑起来:“能让修罗大人记住七年的帐,想必与金钱有关吧,难怪他这么执着!”

“所以说,还是不要打扰他算帐的好。”迪斯马斯克眯起眼睛,似笑非笑,从一旁的文件夹中取出三份档案,“普通官员的档案还是可以对外透漏的。不过,撒加大人,如果仅仅为这个,没有必要约到人事处外来谈吧。”

撒加接过三份档案翻看:“大人是细心人,我确实有一个不情之请。”

“不情之请的话,就不会是什么正常渠道的事了吧!”

“大人过虑了。我的不情之请,在其他人眼里也不过只是一件可有可无的小事而已,只是由于一些客观上的原因,由我来处理的话会比较麻烦罢了。”

“那就还是违制的了。”迪斯马斯克脸上挂着职业笑容,让人摸不出真假深浅。

“违制也是要站在特定立场上才成立的。处理这种相对条件上的问题,想来大人也不手生。并且,这件事对大人本身并没有任何负面影响。在大海里,没人会在意一杯水的存在,不是么?”

“撒加大人这么笃定我不会拒绝么?”

撒加的笑容里透出丝狡猾的味道:“怎么说,我和大人也曾很成功的合作过啊。在同一条战线联过手,总会有些惺惺相惜的感情吧!”

迪斯马斯克脸色一凝,撒加仍是若无其事的品尝着莲蓉糕,就象什么都不曾说过一样。两人间的那根弦若有若无的张紧了一下,然后在迪斯马斯克的低低苦笑下松弛下来:“看来有些合作,果然是一扯上关系就再也甩不开了呢,撒加大人!”

撒加笑得很善良:“言重了,我们不过是分担着同等的亡魂而已。”

圣都大清洗,血月之夜,直到现在也是圣都居民心上一滴黯红的血迹。圣都军的军队用高级官员与贵族的鲜血染红了几乎半座圣都,烈火、屠杀、灭门,一张张高贵或矜持的面孔在噬血的军刀下扭曲破灭。人们所知道的,是他们成为了亚历士野心下的陪葬,为了将隐患扼杀于摇篮中不得不为之的牺牲,而被忽略了的,却是真整揭开这一夜屠杀的序幕——一叠薄纸、一份文件、一个枢纽机构的立场倾侧……

“计划者与执行者么?”迪斯马斯克低头看看自己拿惯了笔的手指,再抬头时又是平静的微笑,“能让撒加大人来找我这个合作伙伴的事,不知道又会给希亚王国带来什么样的变奏呢?”

“我保证,只是一次小小的人事变动。”撒加很真诚的看着他,透澈蓝眸中云影波光。

“直说吧,”迪斯马斯克认命的合拢双手端坐,“不会那三份人事档案都在你的小小变动中吧!”

“哪有哪有,我一向很推崇知足常乐。”撒加笑眯眯的从档案中抽出一份,“这个人,大人有印象么?”

“瑞贝亚·沙法尔?”

“现职是参谋处的一名书记官,唔……准骑衔。”

迪斯马斯克有些诧异的瞟他一眼:“你想要的就是这名沙法尔准骑?据他的档案,这是一名再普通不过的低级文官,难道身上也有什么值得你挖掘的么?”

“普通文官?大人是这么认为么?”

“唔……”迪斯马斯克想了想,“他的姑母是希兹卡平爵家族的一名遗孀,丈夫死后两边没有来往很久了。不过因为大清洗波及了希兹卡一族,所以他们还是很低调的生活吧!”

“不愧是人事处的活字典,连这些都了如指掌。”撒加很捧场的拍了两下手,“不过这和我要做的事没什么关系,我针对的是他个人。这个沙法尔,他的才能很值得玩味呢!”

迪斯马斯克眼中光芒闪烁:“既然撒加大人这么认为,想必有很可靠的理由。虽然人事处没有什么大权,但对一名做为普通书记官的准骑做些调动,应该还在能力之内吧。不过,沙法尔准骑已经是参谋处辖下,撒加大人还想怎么调动呢?”

撒加神秘的笑笑:“不。不是为我,我是在为一位朋友挖角。”

“唔?”

“圣都军第二师团,艾俄洛斯旗准。”

“哇,好疼!妙妙你轻一点……”

一隅,被修罗修理得满头包的米罗泪眼汪汪的看着为他擦药的卡妙。

卡妙不理他。

修罗在心满意足的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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