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柳
[2004-2-7]
作者:长乐未央
第八章
月黑风高,夜雨淅沥。
夜色暗沉中,依稀可见几个黑影迅速移动着,踩在雨水积出的小水洼上,发出细碎的声音,又被雨声恰到好处地掩盖住。
黑影蹿上一间屋顶,轻轻拨开一片瓦,伸入一支细长的竹管,缓缓吹出白色的烟。
“你们在干什么?”一名守夜的捕快经过,发现了这里的异相,还没来得及大叫就被一名黑衣人自身后用细绳套住了脖子。捕快拼命挣扎,黑衣人用一只脚的膝盖牢牢顶住他的后背,用力拽绳子。挣扎了不一会儿,捕快的手便无力地垂下,不再动弹。黑衣人松开手,改抓住他的脚,将之拖到近旁的小池塘边。
只听“扑通”一声闷响,一个重物落入水中。
为首的黑衣人打了个手势,另外几名心领神会,各自分开,静悄悄地潜入几扇门中,开始翻箱倒柜地寻找起什么来。
一名黑衣人才拉开一个小抽屉,就被重重拍了一下。
“你在找这个吗?”黑衣人猛地回头,只见米罗正笑嘻嘻地朝他晃着手里几页泛黄的纸。黑衣人一急,出手便抢,米罗不慌不忙地推了半步,依然是笑嘻嘻地晃着那纸,笑容在远处照过来的微末光线中显得极为森冷。
黑衣人更加急切,拔刀上前便要进攻,米罗悠闲地转了转手中的纸,顺手往门外一丢,黑衣人赶忙跃出去。
米罗撇了撇嘴,无聊地转过身拉开下面塞着枕头的被子继续睡觉,直到门外传来一声凄厉惨叫,用被子蒙住头翻了个身。
“喂喂,公家的财产,不要乱动好不好?”黑衣人转过身,艾俄罗斯一脸忠厚的表情。
“你……去死!”黑衣人拔刀砍去,艾俄罗斯一个闪身,叹了口气:“唉!现在的年轻人就是这么冲动。”
“你果然是未老先衰的老头子呢,大哥!”银蓝色的身影一闪已到了门边。
艾俄罗斯沉重地摇了摇头:“你怎么一点也不懂得尊敬上级啊!”
“需要吗?不需要吧?”阿布罗迪眨了眨美眸,一脸天真无邪。
艾俄罗斯继续摇头叹气:“你那边都解决了吗?”
“唉!”阿布罗迪伤感地摇头,“为什么这么次的人也会有人用呢?我现在终于知道什么叫‘物以类聚’了。”
“还人以群分咧!”修罗气鼓鼓的丢过一个人来,“时间都耗在这种无聊的事上,穆出了事怎么办!”
“还是快去找比较好。”墨绿色的身影出现在门边,冷冷抛出一句话。
“妙妙啊!你怎么还不睡啊!睡眠不足皮肤会变差的!”米罗扑过来一把抱住卡妙。
“你不是在睡觉吗?”艾俄罗斯仔细地打量了一下米罗,又瞅了瞅死命挣扎的卡妙,“难道一听见卡妙的声音你就醒了?年轻人果然有前途啊!”
“……”卡妙瞪着艾俄罗斯一句话也说不出。
“这么说……”众人齐刷刷地看向被遗忘许久的那位黑衣仁兄,“就剩一个了?”
“你们别过来!”再笨的人也知道踩到地雷了,何况我们这位黑衣大哥的智商还是有救的,只见他一路往门边缩,逮着空就冲了出去。
“慢走啊!”艾俄罗斯招招手,很客气地告别道,回头就问修罗,“那个迪斯马斯克还在睡?”
修罗脸色一变,说话也变得吞吞吐吐了:“从理论上说……基本上……还处于睡眠状态,不过……”
“啊!”一声惨叫传来,屋内众人皆露出“我就知道”的表情。米罗咂咂嘴:“这群人的叫声怎么都一样啊!”
从严格的意义上讲,黑衣人此行的计划还是收到了一定效果的,因为的确有一位被他们成功地迷昏了过去——确切的说是迷睡了过去。
当然,直到现在,迪斯马斯克也还是睡着的。证据就是——他在清醒时绝对不会制造这么大的破坏,不单指那些被打飞老远的黑衣人,还包括……呃……某些可以用来藏身的建筑物。
“那家伙要拆房子吗?”艾俄罗斯张望了一眼,踢踢修罗,“去阻止一下!”
“凭什么要我去!”修罗瞪过去,“又不是我要留他的,要去也该你去啊,老大!”
“他不是你领回来的吗?”艾俄罗斯懒得动,开始和修罗磨起嘴皮子。
“大哥,修罗!”阿布罗迪表情严肃地搭上两人的肩,“在斗嘴之前先考虑一下穆,如何?”
艾俄罗斯回头,只见卡妙也冷冷地看着他,轻咳一声:“那就去找吧!”
“在此之前,我们似乎还有别的事要做哦!”米罗蓝色的眸子扫过远处一角飞檐。
“这是?”一阵悠扬的琴声传来,艾俄罗斯皱起眉,很不舒服的感觉,好像要打乱全身的真气!
“黯然销魂曲!我还以为老早就失传了呢!”米罗眨眨眼,凑到卡妙身边,“我说中了哦!妙妙有奖励吗?”
“走开!”卡妙甩开他,看向艾俄罗斯,“现在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凉拌!”艾俄罗斯捂住耳朵,眼睛瞟向阿布罗迪,“黯然销魂算什么!我们还要魔音穿脑呢!”
“想都别想!”阿布罗迪脸色一变,猛地后退几步,“唰”的一声亮出一朵黑玫瑰。
“我说说阿布啊,”艾俄罗斯语重心长地看着阿布罗迪,“难得你有那么超忽常人的天赋,不显露一下怎么对得起你‘六扇门镇门之宝’这个称号呢!”
“就是嘛!”修罗站定,握住阿布罗迪的手,语气中从充满了忧国忧民的情怀,“大丈夫在世当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佛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你就奉献一下吧!”
“就是啊!”艾俄罗斯庄严地说道,右手背在身后悄悄向卡妙打了个手势。卡妙心领神会,转身就向府衙东北方向跑去。
“妙妙,你去哪儿啊!我也要去!”米罗见状也追过去。
“你想得美!”阿布罗迪甩开修罗的手,恶狠狠的瞪了两人一眼,“要我下地狱你们上天堂,没门儿!”言毕,人已在与琴声传来之处相反的数十丈外。
“老大,他跑了!”修罗报告。
“追!”顺便躲躲那个什么黯然也好。
“你们不要逼我了!”阿布罗迪站在河堤之上,一步一步向后退,修罗和艾俄罗斯一步一步向前逼。
“我说阿布啊!你就稍微发挥一下你的天赋嘛!”艾俄罗斯看起来很忠厚的表情在阿布罗迪眼中根本就是个骗子。
“天啊!居然连这种地方也追来,”修罗受不了地捂住耳朵,“简直就是噪音公害嘛!”
“你们不要再过来了!我是绝对不会再被你们利用的!”阿布罗迪义正词严地摆出架势。
“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艾俄罗斯眼尖地看见雨中两个黑影跑过来,仍然不动声色,“我们什么时候利用你了?身为捕快,本来就应该全力以赴嘛!何况你要付出的也就是那么一点点!”
“我说拈花神捕啊,你就不要再推辞了,”修罗紧跟而上,“过度的谦虚就是骄傲了,全扬州城的百姓都在等待你的挽救呢!”
“做梦!”阿布罗迪转身就要走,一只散发着腐败恶臭的死人手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轻轻晃动着。
“喝!”阿布罗迪努力控制住欲叫的冲动,尽管已经花容失色,却还是强做镇定,对着手里还晃着死人手的卡妙开骂:“我和你有仇吗!每次你都要这样暗算我,别以为我还会中计!”
“我只是借刀杀人的那把刀而已,”卡妙小声嘀咕着,看向艾俄罗斯,“大哥,这招没用了。”
“不要放弃,我们要再接再厉!”艾俄罗斯鼓励道。
卡妙“哦”了一声,继续晃那只手。
“喂喂,可不可以快点!”米罗捂着耳朵直催。
可怜的孩子!六扇门众人有志一同地想道。没有经过锻炼的人果然就是抵抗力低下。
“不管怎么说,我们还是先处理公害问题吧!”修罗摇了摇头,虽然他也有过锻炼,但还是没有达到四大神捕那种百毒不侵的水准。
阿布罗迪趁着众人的注意力又回到那个琴声,暗自向一边挪去,突然,只觉得脚上一沉,似乎被什么东西抓住了,低头一看,只见水中伸出一只潮湿苍白的手抓住了他的脚踝。
“鬼啊!!!!!!!!!!!!!!!!!!!!!!!!!!!!!!!!!!!!!!!!!!!!!!!!!!!”
凄厉的叫声划破扬州城的夜空,可怜的百姓们昨晚刚刚领教了扬州府衙传出的打斗声,今夜又惨遭魔音穿耳的荼毒,第二天全扬州的医馆都挤满了来看耳疾的无辜良民。
六扇门众人是早有准备,声音一响起就全部逃之夭夭,已经被阿布罗迪惊人的天赋牢牢震慑住的毒尊大人也被卡妙拎着跑掉了。刚才还能对着黯然销魂曲谈笑风声的一幕和现在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屋檐上“砰”地砸下一个人来,口吐白沫晕倒在地,身边是一张碎成一片一片的琴,由此可见我们的拈花神捕是何等的神功盖世了。
那只潮湿苍白的手猛地打了个滑,又落回水中。一头海蓝色长发的青年才刚刚从水下逃出漕帮的地盘,现在又以十倍于刚才的速度头脑发昏地向来路游回去。游出数十里,声音已经小了一些,青年才松了口气,一张巨大的渔网便铺天盖地地撒过来,将他牢牢困住。
“呜呜呜~~~帮主啊,”一个小老头痛哭流涕地扑上去抱住网里的人,“您终于认识到自己身负的重任,肯自己回来了!我真是太感动了!”
“放手!”加隆奋力挣扎了几下,无奈越挣扎网越紧,终于发出了愤怒的咆哮,“撒加!你死定了!从明天起你就休想再有好日子过了!”
“啊!!!!!!!!!!!!!!!!!!!!!!!!!!!!!!!!!!!!!!!!!!!!”
沙加一个激灵,手中的湿巾掉在床上,他叹口气,拾起来继续擦拭躺在床上的紫发青年的额汗。
“六扇门还真有活力。”回头望一眼叫声传来的地方,沙加继续照顾淋过一场大雨,从后半夜开始发烧的穆。
“爹……娘……”
沙加摇了摇头,压好穆身上的被子,理了理他额上汗湿的淡紫色刘海。
“居士,六扇门追风神捕求见。”不知何时小童已到了他身后。
“不见,”沙加想了想,又加上一句,“告诉他,过几日我会亲自将谪月神捕送回。”
“是。”
“喂喂,你就不要再晃来晃去了好不好!”艾俄罗斯踢踢从他自沙加家回来后就一直像狼一样走来走去的修罗。
“老大!”修罗猛的回头,语气满是不可置信,“你就放心把穆交给他!到现在我们还不知道他是敌是友呢!”
“既然穆相信他,那就不用担心了,”艾俄罗斯拍拍修罗的肩,“你不要把那么多个人因素往判断里加嘛!”
“这不是……”
“老大!”一个声音从门外传进来,差点没把艾俄罗斯从太师椅上震下来。
“兰若,你干吗?”艾俄罗斯铁青着脸望着手下。
“老大,大事不好了!”兰若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你什么时候出过好事了!”艾俄罗斯拎住兰若的衣领,“到底什么事?说!”
兰若小心翼翼地打量了艾俄罗斯一眼,挪到一个自认为比较安全的位置:“这个……那个……市井都传开了,说……”
“什么?”
“说……”兰若小心地咽了咽口水,“他们说,丞相大人……有花柳病……”
“噗”的一声,连卡妙都把嘴里的茶水喷了出来,修罗就更不提了,索性坐到了地上,阿布罗迪张大嘴愣愣地盯着兰若,手里的玫瑰已经成了两半了,只有米罗睁着双蓝眼不明所以地左看看右看看。
“这话是谁说的?”艾俄罗斯不愧是成熟的大哥,还能勉强安稳地坐着,拎过兰若的领子就问。
“我不知道啊!”兰若忙不迭地摆手,“全扬州已经传开了,他们还说……”
“说!”
“你先放手……”艾俄罗斯立刻放手,兰若再一次退到安全地区。
“他们说……丞相大人一向不近女色,所以那个……那个一定是因为……”兰若缩缩头,再退几步,“老大你和他一向过从甚密,一定也……”
“砰”的一声,艾俄罗斯身边的茶几顿时碎成两截。
“这到底是从哪儿传来的!”艾俄罗斯大吼一声,支到右边的扶手上开始伤脑筋,一会儿又换到左扶手。
“你们,谁回京城和撒加问一下?”
“老大,我突然想起一点事,就先走了。”缩头乌龟一号修罗闪出门外。
“我还要浇花。”缩头乌龟二号阿布罗迪紧随其后。
卡妙一言不发,站起来就往外走,顺便拽走想要凑热闹的米罗。
“妙妙啊!原来你这么喜欢和我在一起!”“闭嘴!”
兰若蹑手蹑脚地摸到门边,眼看曙光就在眼前,一个声音将她拉回地狱。
“兰若,你去。”
“老大啊!我还有要事在身啊!”
“什么事都推掉!”艾俄罗斯沉思了一会儿,摆摆手,“顺便帮我做一件事。”
“就是这件事吗?”撒加合上手中的信,微笑着看着兰若,一副和蔼可亲的样子。
“是……”兰若咽了咽口水,根据老大的惨痛经验,丞相大人笑得越亲切就越危险。
“这样啊!”撒加沉吟片刻,依然是笑,“兰若姑娘可以先回去,稍后我会派人想总捕头解释的。”
“那我就先告辞了。”兰若小心翼翼地试探了一下,得到肯定的微笑,立刻飞奔而出。谢天谢地,她还健在!
“这个该死的加隆!”撒加捏皱了手中的信,“我只不过叫你散步不利于我成亲的谣言,你就给我搞出这种东西!”
撒加揉开被捏皱的信,重新读了一遍,脸色越来越阴晴不定。
“你以为,让我食不甘味了几天,就可以用这种东西对付过去吗?”撒加瞪了一脚搁着那个装满艾俄罗斯亲手做的点心的大布口袋的桌子,咬牙切齿,“什么叫案件疑点太多,一个月内无法回来?你想把我饿死吗?”
“大人……”仆役战战兢兢地端着饭菜走到门外,这几天丞相的食欲每况愈下,脾气已经越来越让人捉摸不透了,有时候明明在笑他也觉得全身发寒。
“不用了,”撒加挥挥手,“我没胃口。”
仆役如得了大赦般地跑掉。
撒加走到门口,想了想,又折回去,拎起口袋走了。
“轰”的一声巨响,大厅里的东西全部轰然倒地,没有一件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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