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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戈曲（二十五）
[2004-5-20]
作者：炎夏
“我就说七之彩一定会反扑的，”迪斯马斯克面有得色，虽说事情本身并不值得高兴，“怎样，她带了多少兵？”
“这个嘛……”站在迪斯马斯克面前汇报的星夜一脸迷惑，“据探子的报告，大约三万人左右吧……”
“三万人？！”迪斯马斯克顶着和星夜同样的表情瞪过去，“消息确实？？你没逗我玩吧~”
“您可真会开玩笑……”星夜嘀咕。
“探子探过好几次了，消息属实。而且也没有大部队跟随在后的迹象。”
“七之彩在搞什么鬼？”迪斯马斯克摇头。
“属下也不明白……”星夜也跟着摇头。七之彩拥兵近二十万，如今迪斯马斯克兵力分散，这样大好的机会就算不全力出击，至少也该投入一半的兵力才是，“如果说是十万人我还可以理解，三万就……”
“仔细想想倒也能想通，”迪斯马斯克好象想到什么，又点点头：“撒加在东南步步进逼，如今谁能先攻进首都，谁就占了主动；考虑到这点，七之彩自然也不可能沉得住气，她这次一定是想趁我不备打个措手不及。”
“那我们如何应付，是出城迎战还是等等再说？”星夜征求顶头上司的意见。
“先坚守不出，别上了她的当，她前头只有这三万人，后面说不定还有我们没发现的人马，等几天看看吧。”迪斯马斯克行动相当谨慎，不过心里也沉不住气，七之彩没有时间打持久战，他也同样没有啊。
“迪斯马斯克还真是小心!”七之彩在军营中急得转圈圈，她知道迪斯马斯克不是轻易就会上当的人，可没想到竟然这么谨慎原本怕三万人还显得太招摇，又特意把大部分士兵藏在附近，只带几千人到城下挑衅，可迪斯马斯克还是不出城迎战，想打也打不起来。
“沙加这会儿一定已经知道真相了吧……”七之彩对寒聿的扯谎能力不抱什么信心，“说不定他已经集结大军赶来了呢……急死人……”
“确实没有大部队跟上来，看来七之彩确实是孤注一掷了……”
“很好，”迪斯马斯克一拍桌子站起来，“马上也点三万骑兵，我亲自出城迎战！”
“咦咦？将军，这太危险了吧~~~~~”星夜大吃一惊，“让我去吧，您在城中等候消息就好！”
“不行，这次我必须得去，”迪斯马斯克否决了部下的建议，“七之彩等我出战等得快急死了，我若亲自上阵，加上兵力和她差不多，她一定会拼死一战，到时就有破绽可抓了。”
“可是……还是……”
“什么可是又还是的，你在城中留守，这是命令！”
“……是！”
“终于来了！！”得到情报，七之彩心中不由得紧张起来。终于成功地把迪斯马斯克诱出城来，但能否得胜她心中也是没底，这一次简直是在拿自己的性命赌博。
“如果是赌博的话，这一注下得可真是大……”下令所有人马做好迎战准备后，七之彩喃喃自语道。
没有什么你来我往的客气话，荒原之上，同样急于求胜的两支军队很快就混战在一起，杀得难解难分。
迪斯马斯克的部队战斗能力在整个帝国中的军队中算得上一流水准，但人算不如天算，如今时节已是秋天，北方的荒野之中时常狂风大作，每次都是夹带着漫天沙尘席卷而来，长年在湿润的南方地带驻守的部队对这种天气应付不了；另一边的七之彩部队虽然比较擅长应付恶劣的天气，这回却偏偏处在下风向，顶风作战，也没占到多少好处，大家一半一半，一时之间难分胜负。
知道战况不宜拖延，但在城垒附近七之彩却不敢放手死拼，唯恐城中留守的星夜出城支援，只好耐着性子且战且退，打算慢慢地把迪斯马斯克拖到远处再拼死力战。
在狂风中指挥作战的迪斯马斯克却没注意到这一点，大风和因为漫天沙尘而昏黄的天空影响了迪斯马斯克的判断。以至于他只顾着寻找七之彩的踪影，指望可以将敌将斩杀，却完全没发现自己的部队已经在敌军的引诱下离城池越来越远。
大约追出几十里地后，迪斯马斯克忽然觉得不对劲，七之彩的军队这会儿一改之前不断退却的作风，反而分两路向他包抄上来。
迪斯马斯克心里觉得奇怪，仔细一想，不禁大叫不好，本来打算用自己做饵引诱对方，却上了人家的勾。
“传我的命令，不要再追了，全军后撤！”
和七之彩之前蓄意的退让不一样，这个命令下得虽快，杀红了眼的士兵却没这么快做出反应，军队之中一时之间出现了小小的混乱。
“成了！”七之彩心中叫好，她一直拖延到现在就等这个机会，再拖下去她就要坚持不住了，现在大好的机会终于来了，怎么还能放过！
七之彩领着小队的亲卫，趁着混乱的战况左冲右突到了距离迪斯马斯克不过十步之遥的地方。她将长剑换到左手，右手抽出长矛，大喊一声“迪斯马斯克将军！！！”同时用力将手中的长矛向敌将投了出去。
以为是自己的部下呼唤的迪斯下意识地“嗯”了一声，一转头没看到人，却看见一支长矛穿破风沙呼啸而来。
“锵！！！”到底是身经百战，迪斯马斯克迅速举起盾牌挡住了飞来的凶器，钢铁撞击，发出一声巨响。
他刚拨马转过身来想看看但敢偷袭他的人是谁，迅速将长剑换回右手的七之彩已挺剑向他冲来！
迪斯马斯克的头脑极迅速地做出了反应，可惜被刚刚的冲撞震得麻木的左手却跟不上他的指令，等他想要换右手挡开长剑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糟了！！！”只来得及冒出这个念头，迪斯马斯克就觉得前心一凉，冰冷的锐器已刺穿他的铠甲，直透胸口。
“将军！！”同样来不及有所行动的亲兵这时才冲上来围住迪斯马斯克，附近顿时大乱，他们只顾得上迪斯马斯克的伤势，也没空去关注那个刺伤将军的人。
迪斯马斯克的部下此时只顾撤退，而七之彩虽想将敌军一网打尽，但她的士兵也已疲惫不堪，无力追击；不敢恋战的七之彩也只能趁乱在亲卫的保护下撤退，眼睁睁地放走了即将到嘴的猎物。
“将军！将军！您没事吧！”星夜用力架住迪斯马斯克摇摇欲坠的身体，把他扶到椅子上坐下。
“没事就好了……可恶！我竟然会中了七之彩的计！”迪斯马斯克咬牙切齿地看着自己的伤口，恨恨地一拳捶在椅子扶手上。七之彩看来是赌上了全身的力气，竟然能穿透坚固的钢甲刺伤他。
“将军！别太激动，对伤口不好！”星夜急急地劝他，“先让军医看看再说，”
“还看什么看……”迪斯马斯克苦笑着摇头，这样的伤，明眼人一看就就看得出来是致命的，就算暂时让军医包扎起来，也根本愈合不了，“看了也就能拖个三两天而已，还不如来个痛快的，连药钱也省了……”
“这是什么话……”星夜很想吼回去，但是觉得鼻子里一酸，吼不出来了，“只是这样的伤，绝对不会……不会……”同样身经百战的星夜怎会看不出这伤口是致命的，只是他明知这种说词是在自欺欺人，还是没法把“死”字说出口。
迪斯马斯克无力地笑起来：“这有什么可避讳的，人总是要死的。只可惜我费了这半天的心机，什么也没弄到……却连累了小炎，也连累了你……我死了以后，你就去跟沙加吧，把剩余的人马都带着，他肯定不会亏待你……可千万别和撒加打交道……”
“您这都说的什么！我说了您不会死，我也不去跟什么沙加或是撒加，我是您的部下，什么时候都是！”星夜这一次是真的吼了出来。
“我都快死了……说我的部下还有什么意义……可是看见撒加这么风光,我不甘心……他和我一样出身平凡，为什么他能做到的，我却做不到……要是你真的有心，就替我好好地活下去，帮沙加夺到皇位，让我看看撒加失败的样子……”迪斯马斯克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弱，说完这一句就再也没有声音了。
星夜等了好久，听不到迪斯马斯克说下一句话，心中一惊，把手伸到迪斯马斯克脸上一探，将军已是气息全无。
星夜沉默半晌，轻轻挺直身子单膝跪下，向迪斯马斯克行了最后一个军礼：
“将军，我会完成您的遗愿，也一定会为您报仇的，您就放心地去吧……”
顺利会师的沙加，看到站在不远处微笑的七之彩后，心中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殿下，”七之彩微笑着迎上来行礼，“您来得真及时~~~~”
“还说什么及时……”沙加苦笑，眼前的七之彩虽然满面倦容，不过能开玩笑看来身体并不要紧，可以放心了，“以后这么危险的事不准再做第二次！”
“是是~~~~绝对没有第二次，这次已经吓得我减寿十年了~~~~”绝对是不会“只”有第二次,心中这样念叨的七之彩，悄悄在沙加背后吐了吐舌头。
“对了，战果如何？”看到七之彩安然无恙，沙加这才想起问战况。
“这个嘛……我不是很清楚……”七之彩摇头，本指望可以在乱军中取下迪斯马斯克的首级，到底还是兵力不足让他逃了，自己砍的那一刀如果确实击中迪斯马斯克应该可以重伤他，但没亲眼确认也无法肯定，还要看敌方下一步的行动来推断才行。
“对不起，沙加殿下，我们可能没法赶在撒加前头了……”没能达到预期的目标，七之彩对未来的战局已不抱太大的希望。
“这有什么关系，你没事就行，”沙加轻轻把手放在七之彩肩上，“大不了再退回北方去，反正撒加也不能拿我们怎样。那里还是咱们的天下。”
“话是没错……”七之彩叹气，沙加是为了安慰她才这么说，不过她真的很希望能把皇帝的玉玺亲手捧到沙加的面前。
“皇子殿下，将军！”一个部下气喘吁吁地跑来，“敌军派了信使来，说要开城投降！”
“什么？？！！”两人异口同声。
一向以冷静著称的七之彩正在营帐里来回兜圈子，沙加虽然坐在椅子上没动，但明显也沉不住气。
信使送来的信是敌方的上将军星夜写来的，信上说得很明白：迪斯马斯克已经伤重身亡，而他自己不打算再和沙加打下去，只要沙加能给他封官进爵，他就可以为沙加效力，当然他会负责说服其余的部下，让他们也一并投降。
这对沙加和七之彩来说绝对是意料之外的惊喜，星夜投降就意味着他们和首都之间再没有任何阻隔，相比之下仍在同禁卫军交战的撒加肯定会落在后面，胜利已是垂手可得。也正因如此，才要更加小心，因为一着不慎，就会满盘皆失。
“你意下如何，认为这可信吗？”沙加征求七之彩的意见。
“我觉得差不多……”当时自己如果真的刺中迪斯马斯克，他必受重伤，一定坚持不了几天，他一旦身死，部将不可能接替他的职位，再说在这个情势下接替迪斯马斯克的位置，不但什么好处也捞不到，还要同时与她和撒加交战，傻瓜才会这么干，这样想起来星夜选择投降沙加也是个明智之举，况且他也要求了条件。但也不排除迪斯马斯克反过来使诈的可能性，想到这点，还是小心为上。
“要不先派个使者进城去确认这件事吧，”沙加还是决定来稳的，“如果星夜要投降，让他出城来见我，否则我不接受他的条件。”
“这样也好，”七之彩也赞成，星夜抛出的果子虽然诱人，但还是小心一点比较稳妥。
沙加和七之彩所担心的事情并未发生，见到沙加使者的星夜马上答应了这个条件，随即亲自出城向沙加投降。一切都非常顺利，然后接下来的事就不成问题了：沙加颁下诏书加封星夜为大将军，令他留守城中整编部队。这个命令对沙加来说所费的代价不过是动动嘴而已：星夜的职位本就仅次于迪斯马斯克，统率的部队也是迪斯马斯克原有的士兵，等于一切照旧，不过就是职位好听了点而已。
把星夜这件事处理完了，沙加和七之彩马上带上五万士兵连夜直奔首都，兵贵神速，撒加几天之内就会得到这个消息，如今抢先比什么都重要。
“沙加攻进来了？”这个消息对木青来讲本应意味着灭顶之灾，但她的语气却一反常态地平静。
“是啊，公主殿下，请快点离开首都吧~~~~~北门就要守不住了~~~”就算已没有大将护卫在侧，但仍有少数禁卫军将领忠心地留在她身边。
“离开首都？那又能去哪里？”木青语气平淡地摇摇头，此前军队不是随星夜投降沙加，就是还在东南抵抗撒加，留在首都的禁卫军少得可怜，至多不过两三千人，就凭这些人她能逃到哪里？
“不管哪里都好，先离开首都再说！留在这里只有死路一条，公主殿下还是快走吧！”木青身边的侍女也纷纷劝她逃走。
“我哪里也不去，”木青的语气虽然平静却十分坚决，“逃走能怎么样？被沙加废我为平民，然后被当成通缉犯追捕？！我是达雷特的公主，活着的时候是，就算死了也是！”
“倒是你们……”木青颇为伤感地看着仍忠心地跟在身边的禁卫军和侍从们，语气柔和下来，“没有必要跟着我送死，保住自己的性命要紧……你们都快走吧……”
“公主……”几个侍女忍不住啜泣起来。
木青不再管侍女们的反应，轻轻转身离开书房，独自向寝室走去。
已经可以隐约听到远处传来喊杀的声音，沙加的军队可能已经攻破北门了。来了倒好呢，知道沙加要来了，木青觉得自己反倒轻松了不少。
轻轻走进自己的卧室，木青回身把门反锁上。宫中的侍从已逃走了大半，卧室里一个人也没有。
木青坐到床边，从枕边拿出一个精致的带锁小锦盒，用贴身的钥匙打开它，取出一个小小的瓷瓶，里面装着的，是小半瓶无色透明的液体。
这是迪斯马斯克以前交给她用来毒杀史昂所用的药，当时没有用完，木青也没有来得及收拾，就把它放在身边了。
“没想到今天倒派上了用场，这真的是报应吗……”她自嘲似地轻声笑起来。
把瓶中剩余的药一仰头全部倒进喉咙，木青扬手把瓷瓶扔了出去，瓶子落在大理石地板上“铛啷”一声摔得粉碎。
解脱了……她心里感觉前所未有的宁静，终于不必担心会在半夜里被恶梦惊醒。觉得倦意慢慢袭来，木青把手边的东西放好，整整自己的衣服躺在床上，在陷入睡梦之前，她喃喃自语：
“总算可以睡个好觉了……”
“公主呢？公主在哪里？！”终于攻进皇城的沙加第一句就这样问。
“公主殿下……在自己的卧室里……”有个大胆的侍女小声地回答。
顾不上再说什么，沙加急匆匆地跑向皇宫深处。七之彩气喘吁吁地跟在后面：
“殿下，沙加殿下，你冷静一点~~~~~”
“怎么能冷静得下来！我不能让她死！”再怎么说木青也是自己的亲生妹妹，沙加不愿意处死她，但木青肯定不知道自己的想法，说不定会惧罪自杀。
“殿下……殿下等一等……”七之彩觉得自己跑的就够快了，但还是追不上沙加的脚步。
来到木青的寝室门前，沙加用力推了推门：
“可恶，锁住了……”
“殿下，您让一下，我来！”七之彩抽出长剑对着门闩劈下，门闩应声碎裂。
“木青！木青……”沙加急急地推门进去，一眼看见躺在床上神色安祥的木青，，将出口的话噎在了嗓子眼里。
“还是晚了一步啊……”沙加跌坐在椅子上自言自语。
七之彩随后进门，看到这一幕也沉默了，轻轻收起武器来到沙加身边：
“殿下……公主殿下的自尊心那么强，即使是废为庶民她可能也无法接受。对她来讲，这也许是最好的结局了……”
“……嗯……”沙加无力地点点头，事到如今还能再说什么，“可惜我最后还是连自己的亲人也保不住……”
“您还有亲人的啊，还有纤云公主，穆殿下一定也还活着，您努力保住他们就好了，而且……”七之彩本想说“还有我”，想了想，还是用力把这句咽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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